有关非洲的陈词滥调 为何被现实频频打脸?

本篇文章6012字，读完约15分钟

为什么非洲没有在华盛顿共识的推动下发展？很多人会谈到很多原因:物质资本不足、经营环境差、治理不善、人力资本不足、吸收能力弱、生产率低、不良文化习惯(懒惰)等等。

然而，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两位经济学家林毅夫和孟佳认为，这些陈词滥调违背了历史和现实证据。

在他们的新书《克服命运——跨越贫困陷阱和创造经济奇迹》的第一章中，他们分别从三个小节证明了华盛顿共识对非洲发展的诊断是错误的:基础设施建设差、人力资本不足和生产率低，而良好的基础设施、充足的人力资本和高生产率不是启动经济增长进程的绝对先决条件。

文章分为上、中、下三篇，本文为第一篇，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授权的观察网独家发表。

文观察网专栏作家

林毅夫:经济学家，世界银行前副总裁

孟佳:喀麦隆经济学家

众所周知，在非洲的一些城市，交通警察利用他们的职位进行腐败交易。

他们经常停下车，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向司机勒索现金。这些流氓警察的目的不是抓违反交通规则的麻烦制造者，而是试图从他们拦截的每个司机身上榨取钱财。

今年2月，津巴布韦逮捕了一名交通警察，发现他偷了2000美元，并有两本假的售票簿

他们在路边随意拦住司机。在核实他们没有政治背景并且不是来自更高的当局之后，他们将发现他们违反的规定适用于司机——如果司机不愿意给他们现金的话。

他们通常从检查司机的车辆登记和保险开始。如果这些文件是完整的，他们会变得愤怒，然后他们会检查驾驶执照。如果司机仍然能正确地提供他们，他们会毫不掩饰他们对这些“不合作”的司机的不满。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必须找到其他理由来证明他们的罚单和引用的法规是合理的。在经历了其他不变的违规行为(不规则或不适当的车辆设备、未系好或不符合要求的安全带、不符合要求的儿童安全设施等)之后。)，下一个合乎逻辑的要求是…看看车里是否有医药箱。事实上，在许多国家，公路上的机动车辆都需要配备医药箱。

然而，谁会知道法律要求把什么放进去呢？因此，这成了流氓警察向司机开罚单的借口。

然而，也有一些勇敢的司机拒绝服从这样的勒索，总是在车里准备药箱，总是准备与警察的遭遇。可以想象，那些流氓警察会对他们不友好。面对这些驱动因素，他们将采取“核选择”。最后一个技巧是问一个对方无法回答的问题:“你能证明当我拦住你时，你的车速是否合适？”还带着讽刺的微笑:“我们拦住你是因为你开得太快了！”

到目前为止，一个非常明确的信息已经变得显而易见: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厄运，惩罚是不可避免的。下一步是看司机是否选择让游戏继续下去——承认这个荒谬的指控并支付贿赂，或者证明他遵守法律并坚持勇敢抵抗。

如果司机拒绝接受处罚，并试图推翻交通违规的定罪，警方将没收他的车辆登记证，并承诺安排一次庭审，庭审应在治安法官或法官面前进行。自然，没有人愿意冒险把像车辆登记证这样重要的文件交给一个流氓警察。

因此，理性的(更安全，坦率地说更便宜)选择是接受对他的任何交通违规指控，然后与警察交易——赎金通常是几美元——以避免进一步的骚扰。

经济发展领域的词汇常常让人想起这种不平等的谈判。当被问及为什么自20世纪80年代“华盛顿共识”实施以来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表现良好时，许多专家的反应往往像非洲街头的流氓警察

他们列举了不断变化的原因，陈述了无可辩驳的事实。为了捍卫他们的认知议程，他们给出了一个很长的解释，但是政策制定者不能和他们争论，结果是满足了强加给他们的各种建议——就像非洲街道上那些无助的司机一样。

当然，尽管困难重重，获得答案仍然是大多数发展经济学家、专家和学者真诚探索的动力。把这种探索与坏警察的不道德和非法行为相提并论是不恰当的。然而，事实证明，用于预测和执行先验决策的基本策略是相似的，它们通常基于错误的诊断和依赖于夸张的诡辩。

这就是为什么低收入国家的许多政策制定者经常承认，他们总是感受到发展领域有影响力的专家的压力，因为他们的意见举足轻重，可以决定一个小经济体能否获得外部支持。

在许多这样的国家，“华盛顿共识”政策仍然是政策分析的主要知识框架和所有改革方案的论证基础(monga和lin，2015；mkandawire，2014年；mkandawire and soludo，1999年；mkandawire和olukoshi，1995年).对低增长、低就业和顽固贫困等问题的一系列回答只是为了反映和验证一个预先确定的事实。

在徒劳地试图解释其他发展问题之后，政府官员发现，他们的情况与非洲司机的情况相同，即倡导不同意见和采取其他战略的机会成本太高，迎合当时的主流观点并遵循传统思维——接受难以实现预期增长结果的政策——成为一种理性选择。

本章讨论了一些政策问题，这些问题往往是经济表现不佳和发展不利的原因。它还明确指出了最普遍公认的原因:缺乏物质资本、不良的商业环境和不良的治理、人力资本不足和吸收能力弱、生产率低和不良的文化习惯(懒惰)，并解释了为什么这些原因与历史和实际证据相反。

基础设施:它是一个障碍，是你触手可及的“替罪羊”

对于如何提高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绩效，许多经济学家会给出最常见的政策前提，即基础设施的数量和质量。至少从亚当开始？自斯密以来，经济学家已经认识到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在促进经济发展和消除贫困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一开始，在aschauer (1989)、sanchez-robles (1998)和canning (1999)的论文中，研究人员提供了令人信服的理论和实证分析，并肯定了基础设施的作用。

尽管关于基础设施可以发挥作用的具体条件的经验观点远非结论性的，但普遍接受的共识是，在适当的条件下，基础设施的发展可以促进增长和平等，这两者都有助于减贫。

基础设施服务可以直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tfp)，因为它们也是生产投入要素，对企业的生产率有直接影响。间接来说，基础设施服务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和其他成本，使人们能够更有效地利用现有的生产性投入。

此外，基础设施服务“将影响投资调整的成本、个人资本的持久性以及卫生和教育服务的需求和供应。”如果运输、电力或电信服务不存在或不可靠，企业将面临增加成本的可能性(例如，购买发电机组)，这也将为采用新技术制造障碍。良好的交通条件将增加劳动力市场的有效规模”(dethier，2015)。

传统智慧有一个共识，即所有经济体都严重依赖各种基础设施和投资来改善现有条件和经济表现，以便劳动力和货物能够更有效、更安全地到达当地、国内和国际市场。如果一个国家追求繁荣并希望为其人民提供良好的生活水平，它需要有效的交通、卫生、能源和通信系统。

南非瓜滕，政府投资当地道路建设

良好的道路、铁路、港口和机场对农业、工业、矿业和旅游业等关键行业的可持续增长至关重要，而这些行业对发展中经济体尤为重要。良好的交通基础设施也能使更多的人享受到重要的社会服务，如健康和教育。

可以说，在大多数国家，如果没有运转良好的运输系统，经济活动将会停滞不前。

无论是对于长期还是短期的经济发展，交通基础设施都会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投资建设、维护或扩大公路和铁路网络可以有效提高经济效率，提高生产率，加快经济活动的增长。

这些投资也是建筑业和原材料生产业的就业支持，在这些行业工作的员工生活费用的增加对整个经济有积极的连锁反应。短期影响可能因经济的不同阶段而异。

在经济周期的高峰期，当经济运行达到或接近其全部潜力的最大值时，基础设施项目的就业收入可能会被这些工人从其他生产活动中转移出来所抵消，公共资金的投资将“挤出”一些私人投资(eop，2011年)。

然而，在就业不足和高失业率的情况下，世界各地经济体的运作普遍大大低于其充分就业的潜力。在产能过剩的情况下，通过增加建筑材料支出和新员工的个人消费，几乎不可能将货物或材料转用于其他目的。

事实上，如果大量资源闲置，将它们用于基础设施投资的机会成本将大大降低。因此，在全球经济中仍然有很多未被充分利用的资源，包括超过2亿的求职者，所以进行这样的投资是很有价值的。

然而，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仍然不完善，这限制了它们在全球经济中的增长和贸易能力。亚洲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仍存在巨大缺口。(1)

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的情况也不太好。Calderon和serven(2011年)将该地区基础设施的有效存在、质量和可用性与其他地区的基准指标进行了比较，重点是电信、电力、地面运输、水和卫生设施。

总体而言，他们发现证据表明，与其他工业化和发展中地区相比，“基础设施差距”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有所扩大，他们还估算了该地区基础设施差距的数量增长成本。

与其他地区相比，非洲国家的基础设施面临更加艰巨的挑战。

非洲国家的基础设施存量很少，特别是能源和运输基础设施，其信息和通信技术潜力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基础设施的缺乏导致非洲国家大多数企业的交易成本增加。

根据非洲发展银行的研究结果，据估计，基础设施的缺乏使非洲的年增长率至少下降了2%。相反，如果有足够的基础设施，非洲企业可以实现高达40%的生产率增长。

农业部门的情况更加令人担忧。juma(2012)指出:“非洲无法养活自己和刺激农村创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薄弱的基础设施(交通、能源、灌溉和电信)。非洲的大多数农村人不住在全年都可以到达的地方，所以他们不能参与任何有意义的创业活动。

平均而言，在中等收入的非洲国家，大约60%的农村人口四季都住在离可到达道路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例如，在肯尼亚，只有大约32%的农村人口能够达到这一标准，安哥拉为31%，马拉维为26%，坦桑尼亚为24%，马里为18%，埃塞俄比亚低至10.5%。"

不幸的是，太多的专家从这些诊断中得出错误的结论。能够正确识别一个问题并不一定意味着正确理解它的含义和启示。我们经常需要仔细理解艾伯特？爱因斯坦说过:“如果我有一个小时来解决一个问题，我会花55分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花5分钟思考答案。”

尽管基础设施的差距必须解决，但许多开发专家的假设是不正确的。他们认为，这一差距将不可避免地阻碍发展中国家启动持续经济增长的进程。

落后的基础设施确实是经济表现的主要制约因素，但它不是经济转型的不可逾越的障碍，特别是在当今全球化的经济中:分散的全球价值链、日益增加的自由贸易、灵活的资本流动和熟练工人的移徙。经济发展和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并行发展，相互帮助。

在人类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是在拥有良好的基础设施之后才开始其经济发展进程的——18世纪末的英国肯定不是，19世纪初的美国肯定不是，但在20世纪末只有非常小的公路网的中国自然不是这样。

事实上，非洲的基础设施差距已经成为经济增长和社会福利的主要瓶颈。然而，说经济只有在填补这一缺口后才能成功发展显然是不正确的。事实上，即使非洲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10万美元，这一差距也将永远存在。基础设施的发展和维护是一个需要决策者不断关注的问题，甚至高收入国家也需要不断更新其工业和技术。(2)

此外，许多专家和政策制定者倾向于采用普遍、昂贵和不切实际的解决方案，因为他们认为基础设施差距是经济表现不佳的罪魁祸首，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实现持续增长。

从2010年到2020年，亚洲国家的整体基础设施投资需求预计为8万亿美元，即每年7300亿美元，其中68%为新增产能投资，32%用于维护和更换现有基础设施(亚行/adbi，2009年；全球竞争力报告，2011-2012)，这些数字真的很惊人。

未来十年，印度的基础设施需求估计为1万到2万亿美元。非洲国家的基础设施缺口估计为每年930亿美元(andres等人，2013年)。

在被认为是非洲大陆最发达国家的南非，对基础设施的需求仍然很大。在这个唯一的国家，政府在2012年公布的数据是一个970亿美元的三年成本计划，用于改善道路、港口和运输网络的条件，以提高煤炭和其他矿物的可用性。这一投资超过了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的年度国内生产总值。

世界银行估计，非洲基础设施建设的年需求接近1000亿美元。蓝色是总需求，红色是估计的公共投入支出，绿色是估计的私人投资支出

“华盛顿共识”的倡导者认为，经济增长是一个线性和目的论的过程。在经济增长的动态过程开始之前，所有的基础设施障碍都需要消除。他们通常建议的政策改革是大规模私有化基础设施行业，并在其中投入更多的公共和私人资金(福斯特和布里塞o-加尔门迪亚，2010年)。

这些提议涉及许多无目的的政策和广泛的改革计划，由于政治原因，这些往往难以实现，结果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不是。

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基础设施政策缺陷反映出，在“华盛顿共识”框架内规划的改革计划是不现实和令人沮丧的。由于财政和行政资源有限，没有一个国家愿意严格执行作为经济增长条件的一长串改革。每一项改革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其独特的意义。

如果我们不分清轻重缓急，这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政策处方在政治上是不可行的，它们也不能直接触及限制潜在竞争行业的真正痛苦。这就是为什么成功的发展中国家通常不会盲目遵循这些所谓的药方。此外，世界银行发布的《商业环境报告》排名中令人费解的不一致也表明，其拟议的改革方案是有问题的。

在过去的20年里，对全球经济发展表现最好的一些国家的商业便利性的评价一直很低:巴西排名第132位，越南排名第98位，中国排名第91位，落后于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突尼斯、白俄罗斯和瓦努阿图等明星经济体(doingbusiness，2013)。

表1.1列出了过去20年中增长最快的30个经济体。有证据表明，用流行指标衡量的商业环境质量似乎并不重要，因为除了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其他经济体的商业指标得分都相当低！

更务实的做法是，政府利用其有限的资源和实施能力，建设“模范公园岛”，或精心选择基础设施和商业环境良好的地区(即使是在整体基础设施和商业环境较差的国家)，充分挖掘和利用经济体潜在的比较优势，促进竞争性产业的崛起。

评论:

(1)2005-2007年期间，援助机构提供的基础设施年度支出为80亿美元，2008-2011年期间，这一支出仅增加到110亿美元(wignaraja，2013年)。

(2)美国土木工程师协会发布了美国基础设施年度报告卡，该卡将美国在2013年评为d+级，并估计在2020年之前，美国基础设施改善投资将需要3.6万亿美元。投资者调查的结果总是显示，德国在基础设施质量方面处于领先地位。然而，德国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2013年，麦肯锡公司进行的一项研究估计，在未来几年，该公司需要投资690亿美元用于公路建设，以满足预期需求。德国政府任命的一个委员会最近同意，在未来15年内，德国每年将需要花费97亿美元——比当前成本高出约70%——来将现有基础设施恢复到正常标准(戴利，2013)。

(3)参见本书第7章。

来源：荆州新闻